涂脂抹粉还是实事求是?——简评梁燕城博士访华行



6/27/2018

梁燕城博士
(图:资料照片)

(对华评论-2018年6月27日)海外学人梁燕城博士6月24日在其官方脸书发表访华记录,就中国基督教近况发表见闻,他向外界传递的信息核心是:“中央还是保障信仰自由的 ”。梁燕城博士这篇「中国教会处境的了解」为题的文章,忆述了他访问中国3个城市、参观四间教会、两间神学院、印刷圣经的爱德基金会及五场讲座的交流经历(见附录)。以下先就梁文的总结作简评,再简评梁5点。

积极的看,梁博士作为海外华人在“中国农村扶贫十七年”,“向政府提过五十多个改革建议书”,或许可以肯定梁博士的对华慈善事业以及改革中国国家的意愿。

但对于他这次访华(日期不详)行程记录的五点摘要及总结皆无法认同,他在结论处说:“中央的大方向并无全方位打压教会的企图。但从多方接触所知,有些地方县级地区,及一些偏远农村,也确有些动作是缺乏尊重,甚至伤害信徒感情的。不过属单一事件,不是全国政策。”

梁博士的陈述试图努力淡化压抑基督教的事实和严重程度,显然有嫌给最高当局涂脂抹粉,为其受到广泛批评的宗教政策买单,或许以此通过“请愿”渠道,给高层留情面,以腾出改善的回旋余地,但这种努力所得到的正面回应通常泡沫化的,不会起决定性作用。香港及海外的亲和团体及个人对内地宗教决策的影响力式微,甚至不起作用。

至于早前网络传闻说,在2014至2016年期间,浙江大拆十架期间,经梁博士及香港教会个别领袖的多番努力,上京说服浙江停拆十字架,没有必要完全排除其中的努力成果,但也不必高估,“拆十”期间,浙江的确曾经暂停拆十,但这是间歇性的,其后再度开拆,这也可能与地方教会的联合抵御及舆论谴责有关。

然而,继浙江之后,中国其他省份在2017年-2018年遭遇系列糟糕的宗教打压事件,包括2017年12月9日山西临汾金灯台大教堂被拆,河南、江西等地同样出现系列拆十字架,在河南还禁贴基督教春联、捣毁刻有“以马内利”字样的瓷砖、大规模关闭家庭教会等等,河南教会遭遇全面压制,今年五六月,北京、成都、广州等几大城市家庭教会及基督徒自主创办的幼儿园相继遭遇强力排挤。尚有多位牧师因基督信仰被囚禁,尽管假借非宗教性的罪名。

如果将各地宗教打压归咎于局部行为,与中央毫不相干,这是自我欺骗,或是装作视而不见。在党天下习核心的意识形态下,“党领导一切”,下级重大的宗教决策是不可能避开高层的耳目。地方官员岂敢冒与中央核心意志对着干的风险行事。反之地方官员的升迁与他们的地方“政绩”及讨好上级密不可分,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高层赏识。

浙江拆十字架的设计师夏宝龙下令血腥暴力大拆至少1200座教堂的十字架,已被中央政府提拨成为国家领导人,出任政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另一位夏宝龙“拆十”运动的得力干将,原温州市委书记陈一新则在大拆三江教堂及大规模拆十字架后,现升为中央政法委秘书长。

梁博士的结论有嫌“以偏概全”,也与全国宗教会议精神及宗教政策走向步调;2018年版的宗教事务条例内容,以及教会所遭遇的事实,均不一致。不过,梁博士的文稿间接承认部分打压事实,但这些陈述存在纰漏,逻辑谬误,有些则与事实不符。

以下就梁博士提到的5点见闻做简评。

第1点:“圣经供应问题,爱德基金会到我去的那一天,已印出一亿五千万本圣经。所有合法教会及聚会点都供应充足。在基督教商品网亦可买到。”

爱德基金会的印刷量大,无可否认,圣经在官方(注册)教会可购买,这也是事实。(他采用官方用词,称“合法”教会,读者不必对此过度解读。与此对应的他称之为“家庭教会”。)

梁博士陈述的部分内容与事实不符。梁博士提到,圣经可在“基督教商品网”购买得到,与事实不符。点击显示:“很抱歉,您查看的宝贝不存在,可能已下架或者被转移。”(http://www.taobao123.me/html/24890.html)。圣经及许多基督教书籍在网络已被禁售。

第2点:“海外捐助教会的事工,如香港爱基金在国内教会关爱儿童的工作,通过爱德基金会发出,都全部落实,没有政府干预。”

这点明显有误导读者之嫌。梁博士从哪得到确切的数据统计:所有的海外捐助教会的事工?又是如何确认这些捐助事工都全部落实,没有政府干预。他尽多可说他知道的“香港爱基金在国内教会关爱儿童的工作,通过爱德基金会发出,得到落实,没有政府干预。”但没有必要制造假象。

第3点,“所参观的教会,星期日多个儿童班都坐满孩子,听取故事及属灵教养。商人信徒们来自多个教会,包括不少有家庭教会背景的,只有一间三自教会及一间家庭教会星期日儿童班遇到干预,是地方单一事件,此外这一带也没有家庭教会受到政府压力,我答应会反映某些被干预周日儿童班教会的关注。”

梁博士指出了部分事实,他提到“只有一间三自教会及一间家庭教会......”,梁博士嫌在玩文字游戏,他的这次行程总共才参加4间教会,明明有2间主日学儿童班遭干预,这就意味一半的儿童主日学受到干扰。好在他自信的承诺会向高层反映此事。

事实还有比这更严峻的,以温州和河南教会为例。2017年8月一篇报道显示,去年8月份,温州市逾百教堂收到当局警告,禁止未成年人士参加教堂及宗教活动。实际情况更严重,禁令几乎覆盖整个温州教会,地方官员礼拜天驻扎在教堂,全面监控、禁止儿童进入教堂。河南多地官方教会在教堂门口明文写有:“儿童不得进入本教堂参加教会活动”(多图为证)。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一禁令已全面在全国铺开或已经得到有效实施。

第4点:“从一些传闻中讲到教会都须挂国旗及聚会中唱国歌,说政府迫教会政治化,我在四间教会中,内外都不见到国旗,聚会中都无唱国歌。本来我到美国教会分享时,也见到有些插美国国旗在十字架旁或讲台两边,本是很正常,但一旦传闻在中国,大家就很紧张,反而我至今在中国未见过。至于我问到唱国歌,他们说只有在两会换领导的仪式时,才会唱一次。且只在全省的一间主要教堂中举行。”

梁博士提到有美国教会在教堂悬挂星条旗,但这是部分教会自愿的,绝非联邦或州政府强加的。美国政府绝没有要求教会或神学院在教堂或礼堂唱国歌,举行升旗仪式。但是,美国议员在国会有祷告传统、总统就职手按圣经,牧师祝祷,法官按圣经宣誓,美金印有“我们美国信靠上帝”,美国设有国家祷告日等等。

中国的情况完全不同。是单方面胁迫在教堂悬挂五星红旗或唱义勇军,教会认为这是不妥的,甚至是错误的。若是被强迫,即使悬挂一次或唱一次都嫌多。根本上说,官方宗教组织应当完全废弃。在江西更是强迫基督徒家庭悬挂毛像习照,这都是对基督教和基督徒的羞辱。教会则没有对官方提出同等的信仰要求,比如:在人民大会堂挂耶稣画像,在人大会议请牧师祷告开始,唱“圣哉三一”或“奇异恩典歌”。

第5点:“海外有人说基督教中国化即共产党化,但这次教会与神学院却请我讲这题目,并无任何要求讲政治或共产党思想。”

梁博士这番话说明不了什么。没有被安排要求讲政治或共产党思想,不能否定海外有人对官方推动的“基督教中国化“解读为“共产党化”,也不能否定官方试图将基督教共产党化的意图。

梁博士定义的“基督教中国化”可能是关于福传本土进路的努力,但官方倡导的基督教中国化与明清传教士福音扎根中国本土的努力,两者不是相同概念,不能混淆。

至于“基督教中国化”命题,压根就不能由某个无神论政党强制推动,不找教会麻烦已经心满意足,教会无需“猫哭老鼠”那样的假慈悲。至于“基督教中国化”,究竟为何提出这个伪命题,是何许人首先提出的?答案可以肯定一点,不是教会提出来的。其意图为何?以及要不要化?化成什么?怎么化?为何化?这当由教会自身决定。

梁博士在文章最后处说:“信仰可生根中国,不再是洋教,更不是帝国主义的渗透和侵略。这是由中国教会自己主导中国化的方向。这方向众教会都同意,官方亦同意,并无政治化的压力。”

梁博士说:“不再是洋教”,这话很逗,好像中国教会曾经被“洋教”过一样,中国基督教从来就不是政治语境意义上的“洋教”,“洋教”一说是民族主义者设计的排外反西陷阱。“基督教中国化”是官方强制推动的,而非基层地方的教会自愿要做的事。梁博士说“这方向是众教会都同意的”,这里的众教会是哪些教会,这个“都同意”是怎么得出来的?“并无政治化压力”,这话完全不符合事实。

梁博士在其见闻记录中间接承认“地方局部打压”事实,但不能由此得出“中央无全方位打击教会的企图”的结论。近年宗教打压面波及全国,尽管有时间或次序步骤,打压的程度与形式有所不同,但这绝非仅限于地方的行为。

建议梁博士下次访华更多深入各省教会(比如河南)基层调查,或更多参照美国对华援助协会历年发布的宗教迫害年度报告及中国基督教十大受迫害教案,以求更为平衡的视觉审视中国真实的宗教自由状况。

有信徒说梁博士:“只去了四间官方提供的样板教会,是无法得出实况的”,作为间接论证,《中国保障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和实践白皮书》等诸多官方文件都一致要求地方政府“加强依法管理宗教团体”。这个“依法管理”意味深长,受压迫中的教会在理解这四个字时,简直就是泪流满面。

希伯来书作者劝勉后世的圣徒说:“你们要记念那些被囚禁的人,好像跟他们一起被囚禁;也要记念那些受虐待的人,好像你们也亲自受过。”(新译本来十三13)

在2013年-2014年期间,中国网络流传一份赵晓博士发布由梁燕城博士所写的《重大消息:国家宗教政策转向开禁》,在中国基督徒中间一度造成不少的困扰与不解。

许多基督徒群体认为,在宗教政策恶化时,梁燕城博士不时抛出诱人的希望,如果这“希望”建立在真实基础上,这是好的,但这“希望”往往是泡影。有人负面的评价这一现象是主动配合当权者的统治。

有部电影《饥饿游戏》(The Hunger Games)讲述:在未来科技非常发达的专制国家中,暴力统治者每年从被统治者中抽出若干名青年参加“饥饿游戏”,获胜者将与统治者一样获得自由、荣誉和财富。影片中的统治者对他的助手说:“统治人民,除了警察和暴力外,还要给他们希望(Hope)”。

梁燕城博士在2008年北京奥运年期间撰文「中国已达耳顺之年」,向加拿大国会作「见证」,中国人权一直受国家保障而纪录良好。梁博士也被委任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十一届全国委员会会议海外侨胞列席代表(2​​012),也是西藏问题顾问学者。在中国多家大学担任客座教席。

来源:十架短讯与代祷专题(2018年6月27日)




附录:中国教会处境的了解 - 梁燕城

我在这段时间到了中国四川,江苏及浙江,参观过四间教会,两间神学院,及印制圣经的爱德基金会,共有五场讲座,多次交流,又在商人信徒团契分享。

由于海外传闻很多,所以我有几个重要关注,查证传闻。

1. 圣经供应问题,爱德基金会到我去的那一天,已印出一亿五千万本圣经。所有合法教会及聚会点都供应充足。在基督教商品网亦可买到。

2. 海外捐助教会的事工,如香港爱基金在国内教会关爱儿童的工作,通过爱德基金会发出,都全部落实,没有政府干预。

3. 所参观的教会,星期日多个儿童班都坐满孩子,听取故事及属灵教养。商人信徒们来自多个教会,包括不少有家庭教会背景的,只有一间三自教会及一间家庭教会星期日儿童班遇到干预,是地方单一事件,此外这一带也没有家庭教会受到政府压力,我答应会反映某些被干预周日儿童班教会的关注。

4. 从一些传闻中讲到教会都须挂国旗及聚会中唱国歌,说政府迫教会政治化,我在四间教会中,内外都不见到国旗,聚会中都无唱国歌。本来我到美国教会分享时,也见到有些插美国国旗在十字架旁或讲台两边,本是很正常,但一旦传闻在中国,大家就很紧张,反而我至今在中国未见过。至于我问到唱国歌,他们说只有在两会换领导的仪式时,才会唱一次。且只在全省的一间主要教堂中举行。

5. 海外有人说基督教中国化即共产党化,但这次教会与神学院却请我讲这题目,并无任何要求讲政治或共产党思想。

邀请是因为我是持守圣经真理的福音派信徒,也追求圣灵同在的属灵生命,同时我是四十多年研究中国哲学与历史文化的专家,也在建构中华神学。且参与中国农村扶贫十七年,向政府提过五十多个改革建议书,对中国社会与国情深入了解。

我重视基督信仰生根中国,所谓基督教中国化,本就是基督教宣教士来华一开始就做的工作,将圣经译中文,已是中国化之始。从利玛窦到马礼逊,都是熟读中国古经书的宣教士。李提摩太投身中国社会体制的改革,戴德生及内地会都留辫穿中国平民衣服,在平民中传道及关爱,全都是基督教中国化的表现,是基督教在中国自始的主张。

通过基督教中国化,一方面信仰依据圣经真理,能贯通中国文化,用中国理念和思维来表达重生得救的信仰信息,解答中国人问的问题。另一方面关心社会中的贫弱艰困者,实践爱心。以人格重建及关爱行动来建造中国民族文化价值。

经过这过程,信仰可生根中国,不再是洋教,更不是帝国主义的渗透和侵略。这是由中国教会自己主导中国化的方向。

这方向众教会都同意,官方亦同意,并无政治化的压力。

总结实地所见所闻,很多传闻及所谓学者分析并不可靠,中央的大方向并无全方位打压教会的企图。但从多方接触所知,有些地方县级地区,及一些偏远农村,也确有些动作是缺乏尊重,甚至伤害信徒感情的。不过属单一事件,不是全国政策。相信通过向中央相部门反映,及中央向各基层解释宗教政策核心是保障信仰自由,必可以妥善和合理处理这些矛盾。

2018年6月24日发表于梁燕城个人脸书